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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吾/寻找梦幻荞麦面

  *24

  给朋友的

  还是算了，吾妻道长想，他本来就不善于参与到集体活动中去。他把line的消息看了又看，终于确定他在欲望大赛里把冒着火花的电锯卡在邪魔徒脑袋中的时候，建筑会社的同事给他发了庆祝工事结束的聚餐消息。地点就是他现在面前的这家荞麦面和居酒屋合二为一的小店，时间是五个小时前。夜里十一点，已经是即将打烊的时间，再怎么喜欢喝酒的男人这个时间也该结束酒局，启程回家了。道长裹紧了没什么遮风能力的薄外套，他很穷，几乎到了添置不起越冬棉衣的程度。看着前方透露出温暖橙黄色的店门，他耸了耸肩膀，决定回家。

“你是……道长先生吗？”

他没放慢脚步，而是走得更快，风卷起的店铺旗帜在他的耳边猎猎作响。一只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真的是你，你是来这里吃饭吗？”

来人的手湿漉漉的，挨在肩膀上的感觉不太好，道长甩开了他的手。

“原来这是你打工的地方啊。”

太狸不算坏，起码在欲望大赛里，他是道长没那么厌恶的人，但他并不想和这个人扯上过多的关系。老好人在这种自保的游戏里通常没有好下场，和老好人走得太近，他的裤脚也会被水沾湿。他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将自己扯进漩涡一般的麻烦里，连环麻烦，一环接着一环。如水面扩散的波纹，触到岸边停止或者激起更大的圆圈。

道长，此刻站在他的圆圈里，看着他因为后厨的工作而冻得通红的手，和他翘起的发丝。

“好巧啊，道长先生……啊，是不是和刚才离开的那群人是同事？”景和用塞在围裙里的抹布擦了一下手，他像是电源突然被接通的灯泡，因为想起那件事，脸上的神色亮了一瞬。

“……是又能怎么样，我也该回去了。”他摆摆手。

“你不吃点什么吗？你看起来冻坏了。”

道长的用不着还没说出口，荞麦面的老板也掀开帘子，朝他们的方向大喊：“还有一份面哦。”

景和回头，他向老板的方向露出微笑。“还能给你做一碗面，进来吧。”说完，他背过道长，向店内走去。

他不应该跟上去，和麻烦的源头共处一室，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转身离去，吾妻道长的一贯作风。可他的肚子响得让人难以忍受，他快有15个小时没有进食了，上次吃的还是冷掉的吐司，在冬夜里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一碗热腾腾的荞麦面，如果店里还有剩下的话，他还想来一颗鸡蛋。他跟了上去，很想帮景和系好他身后匆忙系上的围裙腰带，那让道长看着很不舒服。

走进店内，空调的暖气包裹住了他，道长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等待轻盈的热气充满在衣服的缝隙间。景和在他面前放了一个杯子，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吃点什么？”他动作娴熟地替道长满上水杯，并又拿了一条毛巾。

“清汤荞麦面，还有鸡蛋。”他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菜单，“蔬菜天妇罗也来一份。”他的钱应该还够这顿饭。

“不吃油豆腐吗？这可是店里的招牌。”景和记下了他的要求。

道长轻蔑地哼了一声，油豆腐总让他想起欲望大赛的另一个人，他不想在吃饭也被那只狐狸搞得满腹怒火。他收回盯着菜单的视线，端起水杯。

景和点点头，他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在取餐的窗口前俯下身，重复了一边刚才道长的要求。接着他拿起立在一旁的拖把，开始拖地，打烊前的清扫。趁这个功夫，道长打量起店内的装饰，小却整洁的店面，桌椅摆放井井有条。他靠在墙壁上，这个角度里能从布帘的缝隙中看到在后厨的老板，他用一柄长勺将面条过水，捞起。道长有些困了，在空调的暖风和食物的香味里，还有景和的拖把和地板摩擦出的细微水声，他合上眼睛，头歪到一边，右手在墙壁和他的头之间充当简易的枕头，意识逐渐飘远。

“你的面好了。”

碗和桌子磕碰出轻响，道长猛地睁开眼睛。景和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一副忍俊不禁又掺杂着担忧的神情，他把拖把立在身前，有些滑稽的在那之后瞧着道长。

“看什么？”

“你刚才睡着了，我和老板都在犹豫要不要把你喊起来。因为你睡得很沉。”他的语气里歉意占了上风。

道长把碗拉到自己面前，清淡的香气飘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睡了多久？”他先舀了一勺汤，鸡架高汤清爽鲜美，加了胡椒后，略带辛辣的味道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肚肠，他发现自己真的饿坏了。

“五六分钟的样子。”

“是吗。”顾不上说话，他夹起面条，柔韧嚼起来不费力的荞麦面，浸足了面汤，荞麦的香气之外也混入了咸味的口感，道长又紧接着，不怕烫伤那样，夹起更多的面条。

“建筑公司的工作很辛苦吧，我看道长先生总是很疲惫的样子。”

“还行吧，习惯了就好。”这不是急于吃完这碗面条的敷衍回答，是真话，时间一长，劳累的感觉积累到极限，肌肉会忘记那种拉扯的感觉，变得僵硬，积攒到一个时间点爆发。现在幸好，它还没有被点燃，道长在心里希望在这届游戏结束前，他的身体能守规矩。

油炸后保持了内芯的脆爽的蔬菜也吸收了足够多的汤汁，过去有些让他讨厌的纤维感也消失了，只剩下蔬菜本身的清爽味道。道长开始感谢十几分钟前选择走进这家店的自己。

“我明年也要开始工作了，真头疼啊，不过我现在还在寻找阶段，已经很艰难了，没办法想进入会社中。”景和将拖把在手中交换，他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桌子旁。道长分不清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景和的声音很低，几近耳语，语尾消失在空气中。

“你是普通高中毕业吧？”

“是啊，道长先生呢？”

“专高。”他又喝了一口汤，接下来是鸡蛋，溏心蛋才是重头戏。

“啊，那在高校时期就开始准备就职了。我还真是没什么危机感啊。”

“那就许顺利工作的愿望不就好了？”冷不丁地，他想起景和的愿望，世界和平，很符合男人的性格，完美到让人生厌的愿望。

景和微微睁大了眼睛，过了片刻，他的表情松懈下来，一个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唇角。

“那种愿望，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为自己着想没什么可愧疚的。”

“为自己着想啊……”他的语气像是长长的叹息，“为自己着想的话，我的愿望是找到梦幻的狸猫荞麦面啊。”

道长惊愕地抬头，他咽下凝固的蛋黄，看着面前的男人。

“梦幻荞麦面，吃了以后每个人都会变得幸福的面条。就想现在吃着面的道长先生一样。”

“说什么傻话，一碗面而已。”

“以前我总和姐姐来这里吃饭，这里的面条真的有让人觉得幸福的魔力。”他的笑容带着羞涩，和回忆的幸福，那是亲密之人在身边的安定感。道长移开视线，他夹起所剩无几的面条。

“如果赢了欲望大赛，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幸福。”景和定定地说，“包括那些无法回家的人。”

“真是伟大的理想。”他开始喝汤，无法回家的人，他的心加快了几拍。透，现在在哪里呢，化为数据消失的那一刻，人竟然能轻易地变为虚无，他至今都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那一幕。透绝对不在这里，透无法回来了，道长冷冷地想，透所在的地方没有这么温暖的荞麦面。他端起碗，将碗底的食物全部吃了下去，动作粗鲁。

“道长先生，别吃那么快呀！”

他在心里发笑。“这是在夸这家店的面条好吃。”

景和先是呆愣，而后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太好了，道长先生也觉得好吃的话。”

他掏出千元纸币，推给景和，向后靠在椅背上。